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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创首发，抄袭必究！若纸刊选用请与作者联系（手机18476429037，发信息），网络转载要注明作者姓名与出处。

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。他下岗工资断了，无生活来源，携妻回远在千里之外的北方老家，本欲重拾祖宗老本行种地维生，可阔别卅载，老屋成墟，田地被分，物价又贵，找工亦难，靠何糊口与栖身？思来想去，只有筹钱开小店谋生为妥。开店做生意得办执照，否则不能营业。

他来到工商所，碰见游医某也在场。三十年未见，游医托了改革开放的福，生活好了，原先瘦似腊鸭的他大发福了，脸奇胖，双下巴，垒如猪脖，将军肚，很有气势，肥肉赘垂，眼睛却显得很小，精光闪亮。游医见到他，脸上显出短暂的尴尬霎时又消逝，打着哈哈，寒喧了几句。工商所长正欲令手下料理他的营业执照。游医在背后向所长摇头摆手示意。所长住了手，想起了什么，指着游医对他说：“你小时迁延不愈的痼疾，要不是他给你用药医好，你早就没了！”他初听惊奇，后明白游医趁他远离家乡，沽名钓誉，欺世盗名，自我装饰，吹嘘他小时多年的顽疾是他治好的。他否认说：“我的病是吃另外的东西治好的，而非……”游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，但很快仍旧辉煌，背后却做手势叫所长别给他办执照。偏让他瞧见了，他便怀恨在心。原先工商所长是游医的弟弟。游医起身走了。所长说：“他医好了你多年不愈的病，你不答谢他反是非颠倒说不是他治好的，你你……忘恩弃义，思想有问题！”

他小时患的是慢性肾炎，绵延五年多方吃药、住院治疗始终不断根，反反复复，也曾吃过游医的药无效，后“偷”吃了过年的食物——猪肉等肉食，“歪打正着”，“不药而愈”：当时他妈妈听人说什么不能吃，就禁什么，猪肉“不能吃”，严禁了他多年一点未沾。那时适逢困难时期，大多连饭都无饱，他全身浮肿，脸色晃白，毫无血色，除病外可见是严重缺乏营养。过年大家都有美味吃，他连年久未食荤，馋虫拱肚，趁母不备禁不住将家人吃剩的一大碗猪肉等连肥带瘦全吃了下去，这可是“大忌之食”！他妈妈发现后大骂他这下“定死无疑”！然而谁也未曾料到，小便终年不利的他当夜就哗哗泻尿，拉了许屡次第二天肿就消了，从此病就好了。他参加工作后一次饮酒过量，肾炎又复发过一次，因生活好了，不缺营养，那猪肉等又吃不好了。一次他偶然发现了一种草药，一服而愈，永不复发。那游医为扩大自己的声名带来更好的生意，便自吹自擂说他当时人人都说无药可治的大病“绝症”是他医好的。他辨论说：“我当年的病确非他药而愈，而是别的东西误打误撞吃好的……”

“一个人要凭良心说话！……”所长以领袖的姿势说了他一通，完了又说要他回单位去办“下岗证”来才干办营业执照。他致电单位上的同事代办了“下岗证”邮来，所长又说不行，还要开“准予经商”的证明来，方可料理。他又辗转从单位开来“准予经商”的证明，可所长仍不给办。问为什么，所长说出各种理由，让他来回跑了不知道多少次，就是不给办。

原先那游医精明，叫其弟不给他办执照，“逼”他承认是游医治好了他多年不愈的大病，好显示自己医术精湛，以广名声，扩大影响；声名远播，即可取信于众，多人信服，便于招徕更多生意……他从所长话中嗅出了个中之味。落难之人，端上饭碗要紧，便点头屈认自己当年的痼疾是游医治好的。所长听后，笑了，点了点头，忽然又脸一沉，说：“光说实话就行了吗？医好了你这么大的顽疾，得按本地的规矩，送锦旗，响鞭炮……”

假话说了也就罢了，可要他违心做那些虚假的事，他沉默，踟躇……最后垂头灰心地拿着各种证明（件）走出了工商所。他心恨游医，想：你现在断我生路，以后我寻机也“治治”你！

深夜，他身不贴席，全无睡意，愁肠百结，坐立不安。想想没了工作，又无田地耕种，只有做点小买卖，才干谋得碗中点滴，但是办不来执照，就不能营业，不能营业，就无钱（当时下岗无下岗补助）吃饭……苦思至天亮，他忽有所悟，哈哈大笑。其妻以为他疯了，心中焦灼。他说：“送，送！并且要放，放！一直放到他家！”

妻问明后，松了口气，但难以理解，说：“你当年的病分明不是他医好的，还送锦旗给他？还要给他放鞭炮？！”

他说：“此游医是何水平我深知，小病、假病他能医，技仅皮毛，三脚猫的功夫。游医游医，假病瞎撞好，真病没本事医！倘遇大病顽症，他就平庸为力了，我给他大造声势，使他声名鹊起，那些久治不愈、疑难杂症者病急乱投医，定然找他，多了人求，他必心高气傲。我籍此‘大’骄其心，令其如云长戍荆州，自豪大意之下，只顾进而不知退最终自取灭亡——人一自豪，就骄傲，一骄傲，则易忘形，忘形之下，则胆大妄为，妄为之下，极易出错，而行医最忌出错，一旦出错，轻则致人伤残或加重病情，重则出人命，一出人命，他则栽矣！——我这叫‘骄兵之计’。待出了人命，哪用我正面撄锋费神去整治他，自会有人搞得他身败名裂，跌入深潭，永无翻身之日！”

听了他的高见，妻笑了。

第二天一早，他手擎“妙手回春，华佗再世”鲜红锦旗送往游医家。后面跟着一人挑着一担鞭炮，还有一人专门点火燃放鞭炮，大张旗鼓一路放到游医家。游医的屋不是当年低矮的泥墙灰瓦了，而是三层洋楼，装修华丽。他将锦旗高挂在游医大厅上，又郑重放鞭炮，噼里啪啦持续不断大闹了半天方休。鞭炮一鸣，通乡皆闹，锦旗一挂，一屋生辉，做了大广告一般，效应比自我吹嘘大多去了！游医暗自骄傲。

从此，游医声名大振，遐迩尽闻，头顶光环熠熠。求医问药者川流不息，挤满屋室；生意兴隆，财源滚滚！当然，其中或有确是他治好的病，或有瞎撞好的，或有无效的，每当遇此，游医就想方设法找出各种托词来搪塞，像犯了“禁”——吃错了食物所致等，弄得患者孔方兄罄还无言以对。因而游医生意一发好了，不出两年，又建起了一幢更高的洋楼。

妻责怪他：“你看看，人家非但没栽，还发了大财又盖起了一座洋楼！弄巧成拙，反为虎傅翼助了人家了吧？依我的话，不花那些钱不办执照，去打工还好！”

他说：“先泰而否，由盛到衰，自然规律所然……你等着瞧吧，后面定有好戏看！他那楼届时定一时荡尽！”

这下，不用“下岗证”和“准予经商”的证明，他的执照很快就办到了，开始正常营业起来。虽属小店，收入可管一家老小的日常生活开支。这下他的碗中总算有物并逐渐丰富了起来，他这才嘿嘿地笑出了声。

一天，游医趁他不在店，坐在他店里装作无所用心，东拉西扯了一阵，再套问其妻他当年的慢性肾炎是什么吃好的。她起先不肯说，可经不起游医舌绽莲花，什么本事大、企业家、女强人，巾帼英才……等说了一大堆十分动听的话，甘言如醴，不饮自醉，她不由得忘其所以，透出“机密”：是一大碗半肥半瘦的猪肉吃好的。游医心喜，又说了一通漂亮的话，然后打着哈哈走了。他回来后得知初光火，后细想不怒反笑了……

他的店开在镇上通往游医家的路口。外地去求医者必经他店，来去多在他店歇脚。一次一全身浮肿的肾炎患者问他游医的医术如何。他大肆宣扬游医医术高明，是再世华佗、扁鹊第二等等，又说：“此病他最拿手！我五年多的慢性肾炎就是他治好的！”然后悄悄准备了当年自己二次发病时吃好的“特效”草药，候那病人找游医看病回头时让他当茶喝下解渴。病人不日浮肿就全消了，去化验尿蛋白为“－”，以为是吃游医的药治好的，于是给游医送来“肾炎专家，济世天下”的锦旗并鸣放鞭炮。游医名声传得更远了，不少远方患者慕名前来求医，接踵于门。

妻少不了数落他：“起初人家不给你办执照断你的生路，你倒替他治好了病人，名誉让他得了去！”他这次不作声，只是嘿嘿的笑，笑的很“诡”。

一日有两个人搀着一全身重度浮肿，气色灰暗，虚弱无力的肾病患者到他店问游医家何往。他热情指引，并极口夸赞游医方药顶好，活人多少等等，说得患者及其家属心中喜极，充满期望的来到游医家。这回他没给此患者准备他那“当茶喝”的特效草药。

患者向游医出示了数家医院先后屡次的检查结果，乡村游医文化有限，尿蛋白“++++”和尿毒症等肾病综合症他根本就看不懂，还故作“深沉”，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遍，又似模似样高深的大师似的敲了敲患者高高肿起的腹部，按了按患者浮肿的手足背等，然后配了多包药，嘱以一大碗肥瘦各半的猪肉为“药引”一同吃下，日服一剂，早晚分服。

病人及其家属问：“这能吃好吗？”

有了前面“治”好的病例，游医胆气益豪，说：“在下虽居山野，知识欠广，可也三折之肱，生死人肉白骨多，颇有药到病除之能！你此病委实很重，几近膏肓，但在我手中，也就是小菜一碟，你们大可放心，维持服药，定能治好！”那昂贵药费，自然让患者家属掏得甘心。

谁知患者家属求其速愈，那肥肉吃不下也硬叫患者吞药一样咽下去。而他小时水肿，那是严重缺乏营养的情况下，一吃身体所需当然生效，可游医不懂其中奥妙，生搬硬套，殊不知肾炎水肿、尿毒症患者忌吃肥肉（油腻），结果适得其反，加上游医见患者水肿利害，想当然倍量下了利尿剂，这对虚弱的尿毒症患者来说无疑成了攻伐之戟，本来就极度衰弱的肾脏无力招架，难以负重，病情加剧，吃下三剂药便一命呜呼！

医死了人，触动众怒，患者家属将游医告上了法庭，索赔百多万……

法办从严，游医那两幢洋楼“赔”完了，弄得倾家荡产，至今还蹲着大牢……

每想到此，他就忍不住发笑。其妻说：“无故发笑，你疯了？”他说：“我就知道那游医是什么样的水平！”

作者简介：罗爱田，中国散文学会会员、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、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、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会员、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、广东省小小说学会会员、《中国散文网》特约编审、《精短小说》杂志签约作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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